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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第二件:臼齒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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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第二件:臼齒糖

牙醫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,想要阻止那張臉侵占他原本五官的位置。

但是無論他怎麽亂抓,都無濟於事。

“我說過我能讓你活,但沒說,活多久啊。”

哪怕是一瞬,也是活。

足以完成他們之間的交易了。

牙醫的五官變得扁平塌陷,像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,他張大嘴巴想要哀嚎,到頭來卻發不出半點聲音。

直到惡鬼完全吞噬了牙醫的靈魂,到頭來,牙醫那張臉也不覆存在了。

惡鬼的身形忽然消失,站在了一樓破碎的石棺棺蓋上。

他背過雙手,仰望天空,享受新生。

廢墟的四周有如樊籠,被一道透明的結界隔開。

逃跑的眾人撞到結界,只能無助地折返。

惡鬼順利返生,所有人都已踏上絕路。

眼鏡男眼看著逃跑無路,當場跪了下來,“求求你放過我吧!”

他用力地朝著惡鬼磕頭,即便頭破血流。

他已經沒有任何保命的手段了,他不想死。

“你們想活?”

惡鬼腳踩著破碎石棺,指了指沈笠。

“我給你們機會,殺了他,你們都能活,我說話算數。”

只要殺了沈笠就能活?

眼鏡男瞬間找到了希望,立刻朝著沈笠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。

“你瘋了?”

宋不馭一拳打在他臉上,用力把他按在地上,“惡鬼說的話你也信?他就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!”

別人可能不知道,但是宋不馭和魚千千心裏門清,他們唯一的希望是沈笠,而不是惡鬼。

沒等宋不馭回過神來,一旁的杜若已經灑下了無名者的骨灰。

“殺了他。”

宋不馭不可置信地吼了一句:“你也瘋了是不是?拿這種東西去對付自己人?”

杜若顯然也完全豁出去了。

一把骨灰不夠,為了確保自己這邊完全占優勢,她把滿滿一罐的骨灰都撒了出去。

她果斷地對著所有的無名者骨灰下命令:“誰阻攔,就殺誰!”

杜若灑下骨灰,召喚出十幾個怨靈的分身。

魚千千趕緊指揮大塊頭:“攔住它們!”

大塊頭向只聽魚千千指揮,只是對方以數量取勝。

大塊頭沒過多久就落入下風,腦袋被怨鬼撕扯下來。

沒有鮮血,沒有慘叫。

那顆頭落在地上,眼睛還在眨,仿佛沒有死絕。

“傀儡?”

杜若這時候總算知道為什麽大塊頭只聽魚千千的話。

原來他自始至終都不是人。

魚千千撕扯著杜若的頭發,對著沈笠大喊:“快逃啊!”

怨鬼踏過大塊頭的軀體,朝著沈笠紛湧而去。

眼鏡男死死地抓住宋不馭在原地滾了半圈,現在是他壓制著宋不馭,短暫地占據上風。

“杜若!”

宋不馭還在尋求杜若的幫助。

可杜若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我給過你機會了,可為什麽一旦涉及到那個人,你永遠都要站在我的對立面!”

眼鏡男已經不想聽他的廢話了,撿起了地上的碎玻璃,狠狠的刺向了宋不馭的脖子。

一道清脆的鈴音響起。

一只碩大的狐貍忽然出現,朝著眼鏡男猛撲過來。

在關鍵時刻,葉鳴廊召喚出狐貍加入這場混亂的殺戮之中。

狐貍騰然躍起,咬碎了橫行的怨靈。

眼看著狐貍逐漸占的上風,惡鬼動了動手指。

狐貍像是被憑空扼住命脈,口吐鮮血地臥倒在地上。

葉鳴廊只能立刻收起狐貍,但是反噬而來的詛咒讓他口吐鮮血。

“已經,夠了。”

沈笠像是忍耐到了極點。

他清楚地知道,以他現在的能力,不足以對抗惡鬼。

這一次,他該失去什麽?

他該獻祭什麽?

這場惡戰到最後,他應該什麽也不剩了吧。

沈笠麻木地獻祭著自己的一切,他一遍又一遍地虛空畫符。

一道道金色的咒文從半空中落下。

一道接一道。

一層疊一層。

只是……

他幾乎獻出了全部,卻沒能鎮壓住惡鬼。

符文被一道道化解,金色的咒文被詛咒浸染,逐漸失去光彩。

“還不夠,還不夠!獻祭你的命啊!還有在場的所有人的命,也許還有一線生機!可是你能做到嗎?”

葉鳴廊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似曾相識。

他知道他有多不願意傷害別人,所以一次次地把刀鋒對準自己。

他的背影看上去孤獨而又可悲。

他的堅持看上去可笑又愚蠢。

惡鬼盡情地嘲諷著他:

“為什麽,都到這時候了,你還是不願意傷害他們?你真虛偽。”

惡鬼一揮手,沈笠身處的二樓瞬間坍塌。

他被掩埋在一堆碎石中,渾身是傷,卻仍倔強地撥開碎石,麻木地虛空畫符。

他已經完全看不到了,也聽不到任何聲音。

他先後獻祭了視覺,聽覺,嗅覺,味覺和觸覺。

還不夠。

他獻出的還不夠多。

他搖搖晃晃地從碎石堆裏站起來。

身後的眼鏡男找準時機,舉起碎玻璃,精準地插進他的心臟。

“你去死吧!”

沈笠看不到他,更聽不到那句惡毒的詛咒。

他不知道是誰傷了他,他只覺得疼。

於是理所當然地獻祭了自己的痛覺。

在獻祭了痛覺後,沈笠松了口氣。

至少現在,不會疼了。

“我他媽跟你拼了!”宋不馭也渾身是傷。

他滿身狼狽地朝著眼鏡男撲過去。

跑出去三五步,才察覺出異常。

脖子很疼,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噴濺出來。

宋不馭捂住了脖子,詫異地看向身後。

杜若滿不在乎地握著那把沾了血的匕首,朝著被碎石壓住雙腿的魚千千走過去。

“即便以後要下地獄,我也認了。”

杜若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血,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。

“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,誰不想活!”

她笑著安慰自己:“不僅要怪我,我只是,想活下來而已。”

此刻葉鳴廊也被坍塌的碎石掩埋在地底,只能無助地從磚縫處,看著沈笠一點點獻出所有。

“不要。”

“沈笠,不要。”

他虛弱地喃喃著:“這該死的……符術。”

一滴血沁入眼睛,世界變得鮮紅一片。

生死存亡之際,他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片段。

“如果有一樣東西,明知道註定會失去,你還會想要嗎?”

這是他的聲音。

“那要看是什麽東西了。”

這是沈笠的聲音。

“一樣——一旦得到過,這輩子都不想失去的東西。”

“那一定很珍貴吧,所以,為什麽註定會失去?它會被搶走嗎?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“如果是我的話,我就不想要了,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,就不會失望,不是嗎?”

“那你呢?你會怎麽選?”

沈笠問他。

“我麽?”

“我比較貪心,即便知道註定會失去,我也想要緊緊抓住。”

“哪怕,只有一瞬。”

食指上的銀蛇戒指不安地圈著他的指骨。

仿佛有什麽東西,距離他很遠,但卻隱約與他馭獸的鈴有所感應。

鈴鐺在顫動。

葉鳴廊絕望地閉上眼,在無邊的黑暗中,感受到一道猩紅的視線,落在他身上。

腦海中模糊的片段越來越多。

他在這些記憶片段中看到了他自己,也看到了沈笠。

他們曾一起從地獄十八層爬到十七層。

在那個只有月光的冰冷世界裏,互相依偎,爬上雪山之巔。

雙頭的銀蛇圈住整座山峰,而他和沈笠,站在山巔上,毫無畏懼地與銀蛇對視。

在那道猩紅的目光之下,他看見了自己浸潤在冷風中無比肅穆的側臉。

他舉起雙刀,幾乎下一秒就要從山崖上跳下,斬下銀色的頭顱。

只是在最後一刻,那條蛇似乎提前預見了自己的命運,低下了高傲的頭顱。

“叮鈴。”

鈴響一聲。

葉鳴廊仿佛從黑暗中覺醒,重新睜開眼睛。

那條銀色的雙頭巨蛇忽然從地底鉆出,迅速纏上了惡鬼的軀體。

銀白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漂亮的光澤。

巨蛇越纏越緊,惡鬼的身軀幾度崩壞,卻還在以驚人的速度愈合著。

殺死惡鬼,只差一道外力。

沈笠伸手,在胸前摸索著,拔出了碎玻璃片。

他的雙眼失焦,表情麻木,像一具即將破損的人偶。

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。

剩下的,也只有他這條命了。

沈笠以血為引,以命入符。

葉鳴廊被掩埋在廢墟之下,知道他要做什麽。

“不要!”

“求求你!不要!”

不遠處的大教堂裏。

教眾們聚集在一起,虔誠地頌唱著歌謠。

“所有鮮花,星星被埋葬,過去,未來都消亡。所有禱告,祈求,無回響……”

年幼的孩子依偎在母親身邊,不解地問:

“他們在唱什麽?”

“他們在讚頌,在所有人陷入絕望的時候,唯一回應我們的神明。”

“這次為什麽不罵星星了?”

母親把孩子抱在懷裏,摸了摸他的頭,耐心地解釋:“因為我們的信仰變了。”

“變成什麽了?”

“變成了——一個人。祂……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樣。”

“普通人,那他會像我一樣哭嗎?”

“也許吧。”

“神明也會哭?那他也太弱了吧。”

“神明會哭,不是因為他弱,而是因為——慈悲。”

“那我也要跟大家一起祈禱!”

金色的符文貫穿天地,擊潰惡鬼後,咒文化為無數光點,自夜空中落下。

男孩詫異地指向天空:“媽媽你看,星星真的碎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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